這裡不好，他們會打我

傍晚犬羊騎車去亂繞，回家的路上經過豆漿店，跳下車買明天的早點。「飯團？」 店裡小姐笑笑的問。好記性，偶才來過幾次而已說。空蕩蕩的，今天店裡只有他一個人。我隨口問：「你的朋友呢？只有你一個人上班ㄛ？」小姐說他朋友已經離開了，一邊煎蛋餅一邊包飯團，手沒閑著。

忽然他用眼角瞄一下左邊通往店面後頭的門，輕輕的說：「我也想走，你可不可以幫我找工作？」此時店裡沒別的人客，平常早上會遇到的老闆娘或傍晚盯著電視螢幕的老闆也剛巧都不在。犬羊問他怎麼了？「這裡不好，他們會打我。」他繼續講，聲音很輕，特殊的口音在烘烘響的爐火襯底下我很難聽清楚，斷斷續續的：「我每天只能休息六個鐘頭，很累很累......」小姐抬起頭來眼框盈盈紅紅的。

赫！我之前的懷疑竟然是恐怖的事實。第一次來這家豆漿店就發現它營業時間怪：傍晚五點到早上十一點。當時還扳著指頭算了算：所以店只打烊六個鐘頭ㄛ？往後騎車或開車經過，總是看到他們兩個或其中一個，在櫃檯後忙著，不論是幾點鐘，從沒見過他坐下，沒人客時也總在洗洗擦擦。

剛開始去買飯團時，還會順便跟這位小姐或他的朋友打招呼問好，不過換來的多半是面無表情的木訥眼神。噢，可能是還不太通中文吧，我心裡胡亂猜想。後來有一兩次，小姐會用唇語無聲地回我一兩句話，剛巧，都是老板娘轉過身去時的小小空檔。雖然還是沒真的懂他說什麼，但起碼是有互動了。我也識相的暫時收起偶滴菜市仔性，不再亂問東問西的。

上個月某天放颱風假，偶跑去附近的１９９店買油漆刷，遇到他們倆在店裡逛，笑笑的主動走來跟我打招呼。「今天放假ㄡ？」偶問。「沒啦，等一下要回店裡，下午可能會開店」。難得的笑容，大方的招呼，這是偶頭一次聽到除了「要吃什麼」，「要飲料嗎」，「總共五十元」之外的應答，可惜只有短短一兩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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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抽了張點餐用的紙條，他把自己的名字跟電話號碼寫給我，另外又寫了一個號碼，是他的仲介。「請你幫我打給我的仲介，告訴他我是在賣飲料的，請他幫我換工作，不然８月２２日我就會被遣返了」，她很急切，說老闆想繼續僱用他，可是老板娘的妹妹，那個會打他的人不要用他，要把他送走......。手上提著溫熱的蛋餅飯團，我告訴他你加油，我會去問看看......（當然，不是去問他的仲介）

8月２２日，只剩不到兩週。
希望，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