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記憶--on photography

背著包包拉著小行李箱繞過半個地球，我又回到這個離開半年有餘的小公寓門前。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習慣性的先去開啟中間那道鎖。當彈簧鬆開門閂發出熟悉的「卡」一聲時，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連看都沒看一眼握在手上的究竟是哪一把鑰匙，卻準確無誤的在五支串在一起的鑰匙中挑中對的那把。是的，我記起曾經有「挑」或是「摸索」的動作，雖然可能只發生在一瞬間。

背包沉甸甸的，門上還有另兩道鎖。我低頭看著手上一串長相極類似的鑰匙，頓時破功。這回，分別多試了一兩次才成功。

比起身體的記憶，視覺記憶還真的是不太可靠哩。但不可避免的，在日常活動裡，我們總是習慣先「看」然後react。這樣的積習很難改變，除非在理性不設防的狀態之下。

身體的記憶接近儀式。古老的，不需要經過理解的緩慢過程。身體的記憶因此難以解釋，也不適合被分析。

我喜歡詠春拳的智慧：「看，而後反應」永遠比不上「身體」直接反應的速度與精準。分秒必爭的貼身搏擊藝術教我們信任並且服從自 己的身體。But wait, 我是photographerㄟ，我多年拍照的訓練難道不是以視覺為優先？先看到，然後再決定是否按快門？Yes, and No。拍照是什麼？Photography101, 第一堂課一定把這個觀念灌給學生：photography is a total body activity。光線也好事件也罷，perfect moment稍縱即逝。在事件發生的前一刻能夠預知下一個60分之一秒、下一個250分之一秒、或千分之一秒後會出現的光／景，photography仰賴的其實是身體記憶的直接判斷。

Previsualization之必要，每個認真學攝影的學生都知道。而previsualization並不靠運氣，憑藉的是身體每個部分的瞬間反應：心跳的頻率呼吸的速度末梢神經的細微顫動。古老而完美的儀式，心誠則靈。